2013年11月15日 星期五

第16場/鍾文音〈文學裡的自然與愛物之心〉演講精華(3)

講題:文學裡的自然與愛物之心
講師:鍾文音(作家)
時間:11/15(五) 13:00~15:00
地點:南華大學

養動物這件事,很多人一開始很激情地做了決定,可是卻沒有去思考如何讓動物有個可以安頓生活的空間,以及如何調配自己的時間,可以去照顧牠。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思考的是,作為一個主人,在安頓好我們自己生活的同時,能不能夠也同時安頓好陪伴動物的生活。


還有些人是因為失去之後那種思念的折騰,而不敢再養動物。可是我覺得應該要跨越這個鴻溝,把愛再擴大出去,而不是執著於對逝去動物的眷戀。包括我們對親人也是如此。我有個朋友,原本在台北工作,後來跑去花蓮開咖啡店,我問他為什麼,他說因為媽媽過世之後,突然覺得生活落空,沒有辦法安頓好自己,陷入了憂鬱,長達兩年的時間,所以決定離開台北。

後來聊開之後,我就問我朋友,媽媽在世的時候,有常和她碰面嗎?他說沒有,因為媽媽在新竹,他在台北,有時一年才見一次面。可是媽媽過世了,他卻感覺落空,憂鬱了兩年。事實上,媽媽就住在他心裡面,從來沒有離開過。媽媽過世之前,兩人很少見面,反而比較疏離;媽媽過世之後,因為每天都會想起,所以已經住在她心裡。聽我說完之後,我朋友才恍然大悟,為何要執著於實體的生死? 

前不久我去西藏旅行,八月底才回台灣。在西藏有個傳說,有個婦人抱著孩子,路上碰到一隻狗來乞食,婦人卻踹了狗一腳,被一位路過的修行人看到。修行人對婦人說,你現在抱着的孩子很可能前世是你的仇人,而你踹的那隻狗很可能前世是你的孩子。這個傳說的意思是要說,你應該要善待所有的關係,因為你不知道你和他過去之間產生什麼樣的連結。我們確實在很多的無知裡去學習,如果要在無知裡不去犯錯,就必須用最大的善意,才不會傷害到生命本體。

這讓我想到詩人楊牧,有好幾次我在東華校園開車看到他和妻子在遛狗,這隻狗也是在花蓮撿到的流浪狗,每次來回美國、台灣,楊牧都帶著這隻狗,牠已不僅僅是一隻狗,而是成了家人的一份子,我想牠可能是搭飛機次數最多的一隻狗。可是這過程是很麻煩的,因為檢疫手續很繁瑣,我覺得,這樣的不厭其煩是我們人類所缺乏的。

在台灣,認養制度沒辦法落實的原因是,就是因為我們人類面對自己的困境時就不顧他者的習性一直是存在的,但問題是,生命是長長久久的,你不可能在中途就不要牠。所以,我很欽佩楊牧先生,我覺得他和妻子一起遛狗的畫面,是東華校園最美的畫面。

台灣所缺的正是制度的落實,我們現在靠很多的志工或講座,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我們人類一直不斷在推擠其他動物生存的空間,我們要思考的是,在建構環境時,是不是有把流浪動物納入思考當中,給牠們合理的生存空間。11月29日上映的電影《十二夜》,講的就是流浪動物一旦進了收容所,要等待十二個夜晚,如果沒有人認養,就只能被安樂死。難道不能有更好的方法嗎?這不應該是流浪動物的終點。

過去的文人和自然非常親近,和動物的相處是很自然而然的。但是現在的人已經把和動物之間的關係抽象化、可愛化,像是Hello Kitty、黃色小鴨、泰迪熊等等,反而抽離了我們和牠之間的真實相處,我們應該保有牠原來的天性,重返「野性的呼喚」。

法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他有兩本鉅作──《野性的思維》和《憂鬱的熱帶》,他曾經到南美洲去考察與研究原住民部落,拍了許多照片。回到巴黎後,他看著這些照片說:沒有被拍出來的框外世界更真實,但光是看框內的景象,就會讓他有罪惡感。

我常覺得流浪狗是孤獨的象徵,牠們孤獨地流浪在都市的荒野中,其實那也是人類的某種寫照,我很相信將來的寂寞時代,動物會是我們人類最終極的陪伴。因此,我很希望藉由這個講座,還有電影《十二夜》,能讓我們重新思考我們與自然之間、與動物之間的真實關係。(記錄整理/Ka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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