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場／虹風〈浪養貓人生〉全文連載(5)

主題：浪養貓人生
主講：虹風（「小小書房」店主）
時間：11/16（六）14:00～16:00
地點：雲林縣文化處圖書館



最後我要講的這隻貓叫小虎，這是牠剛開完刀的第一天，聽起來好像叫得很大聲對不對？這沒有聲音的，她叫沒有聲音的，為什麼會這樣？大概是一個多月前，有一次書店的同事正要關店，剛好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就回書店。結果我騎摩托車經過我住家附近的轉角，看到有個男生蹲在地上餵一隻小貓吃餅乾。我本來已經騎走了，可是心裡想說，那個男生蹲在那邊餵小貓，所以那隻貓應該就是流浪貓吧？於是掉頭回去，問那個男生說：「請問牠沒有貓媽媽嗎？」通常這是我判斷，要不要把貓帶回家的第一步，如果有貓媽媽的貓，就不要去動牠，因為貓媽媽會把牠帶得很好。常會有朋友看到一窩小貓，就覺得：「好可憐呀好可憐呀，怎麼瘦成這個樣子？」貓媽媽不一定每隻都很會餵，所以有些會比較瘦。如果趁貓媽媽出去覓食的時候把貓帶走，等到貓媽回來，發現小貓不見了，就會很難過。
不要以為這個故事沒發生過，真的有發生過。有一次我到菜市場，看到有隻貓就哭得很慘，我就問那個攤位的主人說：「牠為什麼一直哭？」攤位主人說啊，因為牠的貓小孩不知道被誰帶走了，貓媽媽去吃個飯回來，就發現貓小孩不見了，有可能是被好心人抱走，也有可能被狠心帶走，都有可能。我現在住的地方有一隻賓士貓，牠訓練貓小孩非常狠心，看到小貓爬不上去還不幫牠，所以牠的小貓常常會一直叫不停。我被騙過三四次，住在那裡兩年，我常常以為說，那個小貓生命垂危，然後就會帶著貓罐頭要去救牠。結果到了之後就看到，小貓對我齜牙咧嘴，一公尺外有一隻母貓在那邊瞪著我，一副就像是要質問：「妳要幹嘛？」的樣子，所以我就知難而退了。只要確定這隻是有人養的或是貓媽媽帶得很好，我就會把罐頭留下，然後走開。

所以，這是我為什麼會再騎回去問那個男生的原因。不過他說沒有看到貓媽媽，他已經在那裡餵了兩天，可是我從來沒看到有流浪貓在那邊出現過，所以也不知道這隻小貓為什麼出現在那裡。我想回去拿貓籠，再回來捕她，所以就請男生幫我看住這隻貓。結果等我帶貓籠回來的時候，竟然下大雨了，小貓就躲進社區裡面，因為社區有大門，我進不去，只好想說再等兩三天。每次經過的時候，我都會稍微看一下，但一直沒有看到牠，我就想說會不會被社區大樓的人處理掉了，當下我覺得很後悔，那天沒有徒手抓貓。結果到了第三天，我半夜要回家的時候，就發現貓坐在摩托車底下。所以，這一次我學乖了，不回去拿貓籠，直接把保護袋拿出來，把她塞進去，隔天就直接送去醫院看醫生。牠的眼睛有黏膜，看起來像是一般流浪貓會有的症狀，醫生判定說她應該是感冒的關係引起感染。還有牠會很喘，但是我想說應該也是因為感冒的關係。可是過了三天，牠還是很喘，醫生看了也覺得很奇怪，就說要去照X光，結果發現整個腸易位，小腸、腸子跑到橫隔膜上方，腸子壓迫到心臟跟胸腔，所以才會那麼喘。

原先去的那家動物醫院說，牠如果待氧氣室，就有機會回復正常呼吸，然後動手術；可是如果沒有辦法恢復正常呼吸，那麼連開刀的機會都沒有，於是就把她關在醫院兩天。可是後來我們去看牠的時候突然覺得，如果住醫院也是關氧氣室，那不如自己帶回家關氧氣室算了。所以我們就去租了一台氧氣機，一個月兩千塊。過程中我也有詢問其他醫生，也把X片拿給醫生看，醫生很明確地說，如果不開刀牠也活不了。可是如果要開刀，很有可能得立刻急救，因為牠根本就沒有辦法正常呼吸，甚至連醫生插管把人工氧氣打進去的時間都沒有，還來不及急救牠就可能就掛掉了。所以，我們只有兩條路可選，就看要不要賭。

後來我們還是決定賭賭看好了，把牠帶回家的隔天早上，我們就把牠送到另外一家醫院，大概開了四個小時的刀吧，手術算成功。

我剛說過，當我撿到牠的時候，去檢查才發現牠整個腸易位，完全超乎我的認知。十多年來我撿過、養過很多隻浪貓，家裡也接待過很多貓，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嚴重的狀況，而且她實在太瘦小了，沒有辦法開刀。我就像是站在懸崖邊，必須要決定一隻貓的生命該往哪裡走。如果是腫瘤，不開刀就會立刻死亡；可是這個刀一開下去，牠的命很可能就沒了。當時我心裡的壓力其實非常大，所以要做決定的那幾天，我就在家裡瘋狂地做麵包，什麼事情我都不想去想，只想做一些不用花腦筋的事。可是，如果不做決定的話，就沒有辦法走下去。我覺得，做抉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可是你也知道，牠能夠倚賴的只有你。

結果我把牠的故事公布到臉書上，想要捐錢的人蜂擁而至，不斷有人問有沒有需要幫忙。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熱鬧的狀況。像是大黃，一天到晚都要看牙齒，其實看牙齒也很貴，偶爾也會有人說要捐錢。這次小虎的，後來我們還是接受了一個長輩的幫忙，因為長輩很堅持，而且我也覺得說，如果接受長輩的好意可以讓他覺得好過一點的話，那麼我也很樂意接受這筆捐款。

從小虎確定得病、開刀、開刀復原，我都會把這些故事公布在臉書上，現在再看到小虎的樣子，很多人都會覺得說，這真的是生命的奇蹟，因為牠原本是不可能活的，從外表看她完全沒有異常，只是非常地喘，如果不是很細心觀察牠，她很可能就這樣一直喘下去，然後過世。養貓這十多年來，也遇到很多事情，可是遇見小虎，我經歷了許多第一次：第一，我從來都沒有遇過牠得的病；第二，我從來沒有過必須要在生命關口做決定；第三，我沒有養貓養到必須要接受別人的幫助，因為過往不管是腎衰竭的貓，住院花多少錢、開刀花好多萬，都是我自己一路這樣走過來。可是養小虎的經驗，卻不是如此。其實很多我生命中的朋友或者是貴人就對我說過，有些事情妳不要自己撐了，要讓身邊的人覺得可以一起幫忙完成這件事情。所以就某種意義來說，小虎就像是給予我的生命回報。（記錄／韓宜芝，攝影／虹風，編輯／Ka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