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20日 星期三

第19場/李瑾倫〈放牠的手在你心上〉全文連載(3)

講題:放牠的手在你心上
講師:李瑾倫(繪本作家)
時間:11/20(三)13:30~15:00
地點:家齊女中閱覽室 

我昨天才拿到一本書稿,是「一起來出版社」寄給我的一本書稿,那個書12月初才要印的,因為我要寫推薦,所以我在讀那本書稿。那本書稿在說日本作者佐野洋子最後兩年面對她的癌症生活,其實她講的東西觸動我的心,是我平常也在想的事情。在我現在這個年紀,每年似乎都在面對我的狗狗過世、我的貓咪過世,因為牠們都老了。我時常會想說,死亡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去害怕?八月的時候我先生有一個最好的朋友癌症過世,他非常年輕,他過世的時候我們去看他,他的癌擴散全

身,他那個人的個性用台語講是很ㄍㄧㄥ、不會喊痛,也拒絕任何侵入性治療等等,你可以看到一個人忍受痛苦在床上,最後他離開了!他過世前我都沒有去看他,因為我很害怕去看那樣的一個過程,可是我有跟我先生講說,我覺得我並不會害怕死亡,可是我很害怕那個痛。

我昨天在看佐野洋子的書,她在被醫生宣判有癌症到她死亡其實是兩年,她被宣判只能活兩年,她說其實當她知道她的時間只有兩年可以活,她覺得她每一天的生活都開闊了許多,都自由了許多,似乎人都開心起來。這是一個很妙的狀況,我在面對那麼多動物在我眼前死亡的時候,其實心裡時常都是從非常傷心到不知所措,不曉得可以替牠們做什麼。到最後我都是,現在狀況都是盡量陪伴在牠們身邊,讓牠們離開。

講這些就是要說,我覺得其實死亡是不必害怕的,因為它就是走到另外一個世界。但是重點不是說,這隻小狗曾經讓我這麼的傷心、讓我不敢再養了,我覺得重點會是說,這隻小狗曾經帶給我這麼好的時光,帶給我人生裡這麼好的經驗,所以我非常感謝這些動物們的陪伴,而接下來我還有更多的動物要照顧,我也一樣的和牠們一起度過更多很棒的時光。我一直都相信動物的存在,都是為了來教我們一些事情,雖然我不知道那些事情會是什麼,但是我都常常因為和動物相處了很久以後,某一天我會忽然想說,喔!原來它的存在是為了這些意義,諸如此類。像Paw過世的時候,那時候我在街上開車,我會傷心到說,今天如果有一輛車開過來把我壓死,我就可以跟牠在一起了,就是感情可以到這樣的程度,甚至勝過我先生、還有我的家人。

◎每個人都可以是有影響的人

回到創作這件事情好了,我想講關於「影響力」這件事情。我以前做書的時候,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會擅長一些事情,有些人很會唱歌,有些人很會寫作,有些人會畫圖。每個人他在面對所喜歡做的事情時心裡是開心的,很會唱歌的人他自然想要唱歌給人家聽,喜歡講故事的人每天都會有很多故事、小事情講給人家聽,喜歡寫作的人也會有很多事情藉由文字來傳遞。我覺得這些會讓自己有感覺的任何事物其實都是我們的天份,所以我會期待妳們都可以找到自己最擅長的部分,那個最擅長的部分可以發揮在不是只有你的功課上,可能發揮在你們的日常生活裡,發揮在所謂的影響力裡面。

我二十幾歲開始做書的時候,那時候對於做書這件事情,我的感覺只是我很喜歡畫圖,我很喜歡講一些事情,所以我想要藉由一本書來描述我要傳遞的事情,我對於出版要求的是什麼呢?我要求不多,如果有人對這本書有共鳴,或這本書是很小或很大年紀的人都讀的話,我就很開心。漸漸地漸漸地到了三十幾歲的時候,我的想法多了一點點,尤其是我在動物醫院做助手之後。我那時候在《自由時報》開了一個專欄叫「動物醫院39號」,每個禮拜在動物醫院看到的事情,有很多的事情是我沒有辦法說出口的,我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我覺得我的力量沒有辦法去跟每一個人講說:你不行這樣或你要怎樣!我沒有辦法去跟每一個人溝通,我所希望達到的愛護動物應該怎麼樣做,於是我就透過專欄去講一些我的想法。

我不會強調說我的想法是對的或者錯的,但我的想法是,無論是我剛講的唱歌、寫作或是畫圖,或是任何其他的努力,都不需要吸引到所有的人。我會認為像比如說我畫圖,在我的想法裡面或是我寫作,那很像是交朋友,跟我有共鳴的人就會與我產生共鳴,這共鳴久了之後就會是一種小小的力量。我透過文字、透過圖畫來傳遞我心裡的感覺,當他有共鳴的時候,我相信他可以用一種很平和的方式,把我想講的話說出去。那是不是大人物才能有影響力?其實不是的!很小很小的人物,或甚麼都不是的人物,他都可以有影響力。你只要說服你今天隔壁的阿公,假設他喜歡亂吐痰,他只要不要再亂吐痰你就是對他有影響力了。所以我覺得每個人都願意讓自己變成有影響力的人,有一點點勇氣去做一點點事情,我都會覺得這個世界會變成越來越好,越來越靠近我們所想要的。對於我不想要的,我覺得倒也不用太激烈,但是就用一種態度去反對他。

◎讓更多人看到流浪動物的「十二夜」

另外插一個話,你們知道最近有一個電影叫《十二夜》嗎?你們敢去看的舉手?就是狗狗被送到收容所十二天之後可能就……我其實從來就不敢去看這個電影,但是我在前天忽然決定我要去看,為什麼?其實在網路上面分享的,你們有上臉書嗎?你們的年紀是被允許上臉書嗎?就是網路上分享任何殘忍的影片,我其實從來不點進去看,但我會一直分享。那我為何不敢去看?因為我知道我會非常難受。

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叫娃娃,住在台北,她一直在各個學校裡面做生命教育的課程,我曾經偷瞄一眼她生命教育課程的影片是什麼,我覺得太恐怖了,都是一些我不敢看的東西,收容所的,動物實驗的,總之是我只能說,娃娃你真的很勇敢,我一直都沒有去看。一直到前天晚上,我的臉書上出現了《十二夜》電影的宣傳預告花絮。我在工作的時候,我的貓都在我的周圍,狗狗也在我的周圍和我在一起,牠們都在睡覺,後來我看到《十二夜》的花絮那一段,我就想說反正只是花絮嘛,應該不會太恐怖,我就點進去很認真的看。我就看到花絮裡面拍到動物被捕捉,描述了一些特殊的毛孩子,譬如說一直面對著牆壁或者一直堅持要出去的鏡頭。

因為我自己太專心,所以沒有注意到旁邊我的毛孩子們的反應,等到我發現牠們的反應的時候,我非常的震驚。我專心在看花絮的時候,裡面影片是有狗狗的叫聲,不管是哭或者叫,都是很強烈的聲音,那我電腦的聲音並沒有關小。等到我意識到時,我所有的毛孩子都已經坐起來,前面一隻、旁邊一隻、下面一隻,牠們都坐起來,牠們的眼神都是睜大都僵掉了,完全不動了!我就是很震驚於我看到的景象,之後我就很慌張去把聲音關小,後來我終於把它關小了,我就繼續看牠們的反應,牠們就完全不動了!一個好像在非常專心在想著剛剛那個聲音來自於哪裡,然後有另外一隻貓跑下來在我前面就定住,我就一直等著說牠們究竟到什麼時候才會放鬆,超過十分鐘!牠們在我前面完全不動至少五分鐘,眼神也不動,就是非常的警戒。有一隻狗叫搗灰,是一隻很短腿的米格魯,牠非常的膽小,牠很嗜睡,牠睡覺是會把耳朵蓋在眼睛上,好像眼罩,可是牠就完全站起來在原地,頭就一直這樣聽這樣聽,後來聲音沒有之後,牠還是站在原地聽,後來五分鐘、十分鐘之後有一點放鬆,然後搗灰走到我的腳邊靠著我的腳,我覺得這對我來講是非常大的震撼!

在那個的當下我就決定要去看那個電影,我一定要去很認真的把它看完,那個當下我決定說,我要在高雄去包場,我要讓更多的人來看這個電影,讓大家知道說,我們現在動物的環境是怎麼樣的狀況,我們是不是可以思索一個更好的方式來對待或者來處理關於流浪貓狗的事情?狗貓牠們都是有血有肉有感覺的,以前的動物醫院還常會有人是說:狗狗怎麼會感冒?狗也會有腎臟病?其實人會有的牠們什麼都會,牠會有感覺。我曾經看到很感人的就是說,有一隻老狗十六歲了,在我們那裏住院,住院的時候其實牠的爸爸媽媽輪流來陪牠打點滴,被子都蓋的好好,就是從早上一直陪牠坐到晚上,我們醫院休息打烊了第二天再來,牠就是一家人,不管牠們的長相是如何、牠們的身體是如何。

◎繪本分享:「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一百隻狗」

也許我可以再講一本書,我有一本繪本,名字非常的長──《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一百隻狗》。我跟我先生在台北的時候曾經跟他出診到他的一個客人,她是一個非常有錢的太太,她們家是做股票的,在汐止有一座山跟房子,收養了三四百隻流浪狗在她的山裡面。我去拜訪他們的第一次印象非常深刻,一下車就看到他們的二樓窗戶落地窗有一排狗兒的臉,都在對我吠叫,上到她的二樓都是老的狗病的狗小的狗,任何需要照顧的狗都在二樓,整個山坡上都是狗,你去餵牠們吃東西是用灑雞肉乾的,飼料是飼料公司直接載進她們家,她們家特別有一個總管在管理這些流浪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狀況,這是因為她很有錢!

現在要說的這本書本來是英文版的,就是我在英國的時候先出版,對於英國人來講,這整個故事對他們來講是好玩的事情,他們的國家不能出現這麼多流浪狗,他們無法想像,所以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好玩的故事。Rich這個字翻譯成中文變成有錢,我曾經在很多地方演講在講這個故事,有一些人會舉手問我說,你為何麼要加入有錢兩個字?我就會解釋說,因為我認為有多少能力要做多少事情,我在先生的動物醫院裡面,看到太多為了狗連自己的生命或是所有生活品質都已經沒有的人。我不是批評他們做的事情,他們做的事情非常了不起,只是我會覺得說,人還是要照顧好自己,才不會要需要別人來照顧。

那我寫那本書大概是十幾年前了,這本故事書畫完的時候,有人看完就哈哈大笑了!我記得有一年我送給我先生動物醫院常來的客人,是一個加拿大人,她要回國了,跟她先生來跟我們說再見,我送她這本書讓她帶回去。她一直在台灣救流浪狗,因為她們不曉得我是畫畫的,後來她在醫院看著這本書忽然就開始大哭,因為她有照顧過這些狗,所以知道說這些狗其實是多麼的無依無助、需要被關懷。還有這裡面的狗都有一個名字,因為我認為給一個名字是我們尊重生命最基本的一件事情。

你們要讀這本書嗎?你們想看嗎?我可以讀一篇。〈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一百隻狗〉。從前有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她收養了一百隻流浪狗,和她的流浪狗住在山上裡面的大房子,這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非常非常愛她的狗,這隻是國王!除了國王還有大饅頭和瑪麗三隻,還有我們小苓媽媽和她的四個小孩:仔仔、妞妞、嘟嘟和圓圓,8隻,還有鐵蛋、冬粉、可可、小泡芙、柏拉圖、 駱駝、Miruku、啦啦、布丁和小姐,18隻,還有大俠、夢露、掃把、粉圓、肉包、寶寶、美麗、披薩、星星、糖果、大雄、皮皮、娜娜、旺旺、小叮噹、411和星期二,35隻,還有.........蒜頭、巴哈、添財、憨憨、皺皮、DOREMI、燒餅、蟲子、多多、釦子、椪柑、妹妹、菲菲、噗噗、滷肉、探戈、貢丸、恰恰、桃太郎、阿里、比利、吐司、香香、花生、狐狸和來福(61隻),還有.........小卷、茉莉、微笑、Coco、豆沙包、小花花、搖搖、小馬、小不點、灰毛、阿丹、胖皮、哈哈、寶貝、易科納唐、香腸、眼鏡、公主、蜘蛛、咖哩、雨果、雪茄、芭比、露比、麻糬、貓王、乖乖、托拉庫、班長、巧克力、大山、黑輪、姐姐、鳳梨、喬弟、哈弟、奇弟和抓抓抓(99隻),和老是慢吞吞的賓果,100隻了!這位太太每天都替小狗們梳毛,她在每一隻小狗身上至少梳十下,然後,再替小狗們抓跳蚤(她在每一隻小狗的身上,至少抓到一隻跳蚤)。她用一百個盤子餵牠們吃飯,然後摸摸牠們,跟牠們說話,再大聲點名,叫出這一百隻狗的名字:國王、大饅頭、瑪麗、小苓媽媽、仔仔、妞妞、嘟嘟、圓圓、鐵蛋、冬粉、可可、小泡芙、柏拉圖、駱駝、Miruku、布丁、啦啦、小姐、大俠、夢露、掃把、粉圓、肉包、寶寶、美麗、披薩、星星、糖果、大雄、皮皮、娜娜、旺旺、小叮噹、411、星期二、蒜頭、巴哈、添財、憨憨、皺皮、DOREMI、燒餅、蟲子、多多、釦子、椪柑、妹妹、菲菲、噗噗、滷肉、探戈、貢丸、恰恰、桃太郎、阿里、比利、土司、香香、花生、狐狸、來福.小卷.茉莉.微笑.ㄎㄡㄎㄡ.豆沙包、小花花、搖搖、小馬、小不點、灰毛、阿丹、胖皮、哈哈、寶貝、易科納唐、眼鏡、香腸、公主、蜘蛛、咖哩、雨果、雪茄、芭比、露比、麻糬、貓王、乖乖、托拉庫、班長、巧克力、大山、黑輪、姐姐、鳳梨、喬弟、哈弟、奇弟、抓抓抓、賓果,她叫牠們統統到山坡上玩,牠們全都來了,連那隻慢吞吞的賓果也來了,這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一百隻小狗,是不是很快樂?每隻狗狗都在汪汪汪地叫,天黑以後,牠們就回家睡覺。晚安,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晚安,一百隻狗狗。

我每次去小學講課,就會受到小朋友的熱烈歡迎,我發現只要動物取了吃的名字,他們都會有開心的表情,大概就是很有感覺!然後這裡面的每一張其實都有一百隻,你們可以有空去看書數一數。我有朋友曾經討論說,這裡有一百隻是不可能的,我就說是真的,而且每一張在畫的時候,每一隻都有定裝照。所以我畫每一隻,都很確定牠長什麼樣子、後面就會出現那樣子,我會希望說閱讀的小朋友會記住。

所以這裡面一定都是米克斯犬,有大有小,有一次撿來三隻,有愛打架的易科納唐,有坐輪椅的恰恰,狗是可以坐輪椅的,有很愛唱歌很愛叫的DOREMI,有小到很小很小的叫釦子,還有我會給小朋友猜為什麼她叫411,因為是四月十一號撿到的,還有星期二撿到的。還有在我畫這圖的時候被棄養的古代牧羊犬跟寶寶、花花、粉圓,夢露是很有造型的,還有這有柏拉圖牠只有一個耳朵,書裡面還一定要有撿來馬上就生了小孩的。還有最重要的是,很大隻很難照顧的一定會被棄養,很大隻看起來都是皮膚病的也會被棄養,很大很老很忠誠的狗也是會被棄養,大狗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狗,所以我把牠放進書裡面。繪本其實非常的小本,不容易表現的事情很多,所以需要省略非常多東西。我常會開玩笑說,這位太太從來不換衣服,家裡也沒有家具,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喊狗的名字。好,這就是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一百隻狗。如果妳們想離開的可以先離開,想問我問題的留下來問我問題。(記錄/Fifi Kaneshiro,編輯/黃宗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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