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牠的手在你心上】全台巡講: 第8場／瞿筱葳〈山鳥蟲林貓狗鹿〉全文連載(2)

講題：山鳥蟲林貓狗鹿

講師：瞿筱葳（導演／開卷好書獎得主）

時間：10/11(五)　19:00～21:00

地點：虎尾厝SALON

前情提要：……（貓的死亡）這樣的情感教育跟生命教育，也算是一個生命過程的準備吧。因為我們以後也會遇到更衝擊的事情，例如說老人家走了。奶奶過世的時候我很受衝擊，因為我是奶奶一手帶大的，《留味行》那本書，我是邊寫邊哭的。很多讀者看了以後，都說我是用我的眼淚去換讀者的眼淚……

因為我跟奶奶的情感很深。在那隻叫腰帶的貓過世之後的一兩年，我的奶奶也走了。腰帶的過世，算是提前讓我有了一點點的準備，可是這準備卻是遠遠都不夠的。當你身旁的老人家或是親人走的時候，那個衝擊還是有夠大，需要花很多力氣、花很多時間、花很多的……，就算是對她生命歷史的了解也好。我的話，就是去挖掘我奶奶的歷史、挖掘我奶奶的生命故事，從十幾、二十歲一直到七、八十歲整段的生命故事，然後我才能去處理這種失去生命的空洞。

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陪伴生命的動物牠的重要，然後再回到自己本身，來看我跟動物到底存在著怎樣的交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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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有寫過一段「動物豢養史」，可是後來發現好像不是我在豢養動物，反而像是「動物在豢養我」。是我被關心、是我被愛著。這樣講好像很……，我不知道在座有沒有人養過動物？國一的時候，我開始養了文鳥，文鳥其實是真的可以「放牠在手心上」的（註：因為筱葳每次都將活動名稱錯念成這句），一個禮拜之後就可以餵文鳥吃小米，然後牠就會慢慢長出毛來。

那個時候我每天放學回家，放下書包第一件事就是去打開牠們的小籠子。我養了兩隻，一隻叫健健、一隻叫康康，現在覺得叫健健好可憐喔，我當時為什麼要叫牠健健呢？叫康康的也很可愛啊！（笑）好，不管。總之每天我放學回家就放牠們出來，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國中老師都特別兇，每天補考完回家，看到那兩隻鳥在那邊跳來跳去，還會飛飛飛，牠們會飛落在我的頭上、牠們會飛落到畫架旁邊，就在我的頭跟畫框之間飛來飛去，好像我的頭是牠們的停機坪一樣，或者是站在我的肩膀上。

對於小孩子來說，人跟人之間的交情不一定可以那麼親密，可是你可以愛一隻狗、一隻貓、一隻鳥、一隻魚。我以前有跟魚對話過，可以拿一張椅子就坐在魚缸旁邊看很久。那時候我非常愛這兩隻鳥，夏天還在小碗內放涼水給牠們洗澡，牠們就會梳理牠們的毛。

我爸後來就說話了（我爸是一位學者），他看我跟這些鳥玩得這麼入迷，就叫我不要「玩物喪志」（笑）。可是當時我並不把這些鳥當成是「物」，我把牠們都取了名字，我跟這些鳥其實是有感情的。可是我爸腦中應該浮現的是老人提著鳥籠去比賽的那種畫面，說這叫玩物喪志。可是我不是，我對鳥的感情，就好像對貓狗一樣。大家對鳥有這種感覺好像比較少見吧？

其實人對於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都會覺得很可愛，讓人有種為人父母的感覺，因為感覺很像小Baby。在我高中的時候我養了最後一隻鳥，牠是一隻自來鳥，是自己飛到我們家的。那時康康跟健健都已經死掉了，不康也不健了，這隻自來鳥就這樣來了。

我記得那天好像是我童年時光的最後一天，我媽打算要把我彈了大概十年的鋼琴賣掉，因為我也沒什麼在彈，以後也不會繼續彈了。在搬鋼琴的人來之前，我都在跟這隻鳥玩，那時我很認真在做仰臥起坐，這隻鳥就跳到我的肚皮上，在我身上跳來跳去跳來跳去。

那個時光，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很開心、很單純、很快樂，好像跟一個很要好的朋友相處的時光。當然，那隻鳥並沒有待多久，因為牠會自己把鳥籠打開，有一次等我注意到的時候，牠已經飛走了。因為牠是自來鳥，所以我的心情並沒有像之前埋葬康康與健健時那麼壞，因為我想牠可能是一個循環，也就是可能會再找一個新的人家，在新的主人仰臥起坐時，在她或他的肚子上跳來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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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講到這邊，我想講的其實是關於人跟寵物之間的關係，從家族史到我小時候養的這些動物。可是後來我從事了一項運動，它讓我打開了另外一扇窗、另外一扇門，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把今天要分享的題目訂為「山鳥蟲林貓狗鹿」。

正因為我開始爬山，我才會發現之前我對於其他動物的想像，是非常少、非常侷限的。爬山時，人在大自然的環境下是這麼這麼這麼的小，進到山區一定會遇到很多其他的生物，例如晚上睡覺會聽見山羌的叫聲。以前我對山羌的認識僅止於在平地紮營時聽到山上的聲音，我從來沒想過我會看到山羌的模樣，當然也不可能希望在平地就碰得到山羌。

所以我開始在登山的過程中，發現原來我們是有機會近距離碰見這些動物的，像山羌、水鹿、山豬（還好我還沒碰到過山豬啦）。有時候我們會撿到鹿角，會拿來搔癢或是按摩穴道，（笑）因為它還滿硬的。然後我們家裡就會開始出現山豬整排牙齒、山羌的頭骨等。這些東西全都是山上才會有的。

我們並不一定會走大路，有的時候會走到獸徑，那獸徑又小又陡，可是看到動物的排遺時，就會覺得OK、好，感覺好像是走在一條可以通往某一處的路上，而這條路是沒有錯的。它就是有一個「遺址」在那邊，有時候看到還會覺得滿新鮮的。

我開始去走進自然的時候，我才發現自然的生活與都市的生活是很不一樣的。整個想像是打開的、人是縮小的，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像我有幾次上山涉水時，就遇到溪水比較大、比較危急的狀況。真的在大自然裡頭才會發現，你跟動物比起來，你的生命有時候還比動物要脆弱。你要背一大堆東西才可以上山，可是動物不用，牠的獵場就在山上，山上就是牠的家。我們平常不會遇到這些動物，也不會認為牠是寵物。